文/三无青年
最近几天,很多媒体都报道了这样一则消息:
7月16日晚,西安一位37岁女子小丽,在某医美机构进行整形手术时,突然发生意外,呼吸和心跳停止,经抢救无效后不幸于次日凌晨去世。
小丽的死亡医学证明(推断)书
刚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多数人都以为医院不干人事的医疗事故。但再仔细一看,才发现细节满满:小丽自己就是一位“整形专家”,有着“整形医生兼讲师”、“整形外科主治医师”、“嘉蕊商学院技术院长”等多个头衔。
而她的生命,也终止在她供职的这家医美机构——西安丽星嘉蕊医疗美容(诊所)的手术台上。
1小丽接受的手术,全名叫“自体脂肪面颊填充术”。听起来似乎有种不明觉厉的既视感,但实际并不复杂,通俗地说:就是从自己的腰腹部、上肢等脂肪容易堆积、容易显胖的部位抽取脂肪,然后“挪”到凹陷的面部。
人体内的脂肪,根据堆积部位的差异,可以简单分为“内脏脂肪”和“皮下脂肪”两大类。大家经常用的节食、运动等“瘦身”的手段,都只能减少前者,而后者则相对难以消除。这样一来,通过抽取“顽固”的皮下脂肪来改良体型的抽脂手术就应运而生。
小丽
事实上,抽脂手术并不稀奇。小丽之前,就有人在她们门诊做了抽脂填充术,效果据说很不错。或许就是“有人”曾经成功过,给了小丽抽脂的动力。
结果却是残酷的:人在接受抽脂手术后,本来应该只失去脂肪,小丽却把命丢了。
目前可知的最新消息是:小丽的死亡原因初步认定为麻醉意外;医院以“内部升级装修”为由暂停营业;而家属则称“已经私了”。
涉事诊所已暂停营业
整形专家在一家顾客普遍反映“抽脂填充效果非常理想”的诊所整形身亡,让人惋惜的同时,却又感到似乎有一丝讽刺的意味。
这样的事情,本来就不应该发生。但仔细翻一翻资料,又会发现类似的事一直在发生,小丽不是第一个,并且也很可能不是最后一个。
甚至可以说:所有人在想要进行整形手术的时候,都要面临类似的风险。
2小丽的遭遇,按公开报道里的说法,是“才打了一针麻药就不行了”。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我不敢妄加揣测,只是咨询了一下专业的医生朋友,他说:这有可能是“麻药全身毒性反应”(localanestheticsystemictoxicity,LAST)。用圈外人能理解的语句描述就是:麻药因为某种原因,进入了血液循环导致心脏的神经组织被麻痹,并进一步造成心跳呼吸骤停。
而据报道:有记者电话询问了西安市雁塔区卫生健康局主管医疗美容的医政科,询问丽星医美的资质情况,工作人员表示“该整形机构无麻醉科诊疗科目,有局部麻醉资质,但没有全身麻醉资质”。
小丽本人是“嘉蕊商学院技术院长”
要知道,麻醉在手术进程中,是极为重要的一环,绝非很多人肤浅的“就是让你睡一会儿”的理解而已。一台手术中,麻醉师的工作强度不比主刀医生低多少。在医学界,麻醉是一门独立的学科,跟内科学、外科学、传染病学档次相同。
那么,如此重要的一个职位,涉事整形机构配备的麻醉师,为什么竟然连相关资质都没有呢?
现阶段没有官方的权威定论,我们自然也不能不负责任地胡乱猜测。但有一个现状是不容忽视的:负责麻醉的医生,他们得到的待遇和重视程度与麻醉在临床上的重要性是不匹配的——即使是很多一线大城市医院,麻醉师的待遇都是偏低的。这直接导致了麻醉师在市场上的奇货可居,医院都缺少优秀的麻醉师。
麻醉科
医院尚且如此,那些民间的医美机构能找到的所谓“麻醉师”的靠谱程度能有几何,大家心里怕是也能猜出个一二,反正肯定不容乐观。
再推而广之:民营的小诊所,尤其是医美机构,一没钱、二没名气、三没编制、四没社会地位,他们凭哪点能招到优秀的医务人员呢——不光麻醉医生,有足够主刀水准、具备合格资质、有能力独立上手术台的外科医生,愿意来这种小型医疗企业吗?
没有靠谱的医生,这可能就是无数个小丽没能从医美机构手术室走出来的根本原因。
3从表面上来看,是所谓的“麻醉意外”害死了小丽。但实际上,麻醉意外也好,其他的这意外那意外也好,大部分“意外”其实都不可怕。医院做手术,人家一样会让你签各种各样的协议,就是因为只要是手术,就可能会出意外。甚至可以说:因为某些高难度医院才敢接,医院手术出意外的可能性会更大。
涉事的整形机构
但也正因于此,医院在手术前,往往都会做周密的准备,力求把出现意外的可能降到最低。医院在面对手术中各种突发状况时的经验和应变速度、以及处理状况的熟练程度,也都是那些小型医疗机构无法比拟的。
就以要了小丽命的这个“麻醉意外”为例,医院需要由主刀医生、护士、医院专门的防控部门通力合作来预防,即使手术过程中真的发生了意外,很多医生也可以凭借自己丰富的实战经验乃至作为医者的本能迅速将其消弭——然而在出事的那家整形机构,当小丽出现状况时,现场工作人员的反应却是“已经慌了”、“紧张地出来找听诊器与抢救药”、“手术服散落一地”,最后只能打,把小丽紧医院抢救,但终究无力回天。
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医医院的巨大差距——医院里,给你做手术的都是科班出身的真正医生,都是在医学院校里泡了五年起步上不封顶培养出来的,他们知道怎么做手术,也知道怎么对付意外;而医美机构里的那些人,虽然从外表上看他们一个个也都穿着白大褂,虽然可能也能把手术做得很完美,但一旦出现突发状况,立刻抓瞎,既不懂预防,也不会处理。称呼他们为“医生”,他们自己可能都觉得不好意思。
实际上,根据数据统计,年的时候,全国范围内的医美整形机构已经突破6万家,但具备资质、有备案的不足20%,其中有近家存在超范围经营的情况,8万多家涉嫌违法犯罪;有资质的医美从业人员约50万,看起来数量可观,但其中正经的执业医师只有不足5万人。
这一组数据足够证明,那些医美机构熙熙攘攘的“医生”们,绝大部分其实都不是真正的医生。
医学院也有整形外科学,这是一门正儿八经的学问,但是一个人从进入医学院到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整形外科医师,需要7年左右的时间。而现在以20%的年均增长率遍地开花的各路医美机构,显然是等不起这么久的。
就拿本次事件的主角小丽来说,资料显示她年开始从医,先后在商洛市某镇医院医院当医生,医院学习一年整形后开始从事医美。虽说看起来是接受过专业培训,但一年时间无论如何达不到能以专业整形外科医师身份执业的标准。
当培养人才的速度赶不上日新月异的人才需求量,那么自然就会有很多人选择无证上岗了。
可以想见:去了这样的“医院”,找了这样的“医生”,那就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4这个新闻刚被爆出来的时候,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也紧跟着浮上水面:现在的整形行业这么不靠谱,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哪怕担着可能会没命的风险,也要去做美容?
其实原因再简单不过——那就是当今社会的核心生意:贩卖焦虑。
当然,其实贩卖焦虑在从前也一样是热门的生意,尤其是贩卖身材焦虑。之于吃这碗饭的医美机构,他们有的是手段让你相信你生活中所有遇到的大小麻烦都是身材问题造成的,孩子考试不及格、被领导穿小鞋、家里灯泡坏了......只要做个美容整形,统统迎刃而解。
资本只要有%的利润,就会铤而走险,美容整形可是医疗界过去十几年间扩张最快、暴利最多的领域,因此吸引了大批资本家鱼贯而入。这就使得其从业者鱼龙混杂,很多黑手伸向了年轻爱美的女性。
即使近几年不断传出美容整形事故,这一行业的乱象暴露无遗,仍然有很多人有着一种侥幸心理——只要意外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就缩进茧壳中,用精神鸦片自己麻痹自己:成功案例才是普遍的,失败案例都是极个别的现象。永远觉得那些血淋淋的教训离自己很远,因此在美容整形的不归路上一去不返,直到踩到坑才想起来回头,但为时已晚。
网络评论
所以说,要想彻底整治医美整形行业的混乱现状,相关部门对行业更加严厉的监管固然不可或缺,另一方面,消费者提高警惕,在选择整形机构的时候提高鉴别能力也是必须的。
毕竟虽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但要是做个整容把自己整进了ICU甚至太平间,那可太不值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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