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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4/26 19:33:00

文/界面四川黄雪梅

“我做细胞研究时,看那细胞,每一次分裂,端粒就被切掉了一段,细胞就慢慢地凋亡……”

有那么一瞬间,田卫东似乎陷入到一种情绪当中。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让人无法判断它究竟是平和,是感伤,还是其他。

田卫东(左三)指导研究生做实验。来源:受访者提供细胞的凋亡不同于死亡。死亡或许由很多因素造成,而凋亡却是一种必然,“细胞是我们最基本的层面,人也是这样。”长期从事基础研究,田卫东从微观之中,看到了生命的起与始、生与死。如果一个人,能看透生死,窥到生命的本质,一切,便也容易看淡了。

田卫东是60后。如今,60后依然是这个社会的中坚力量,只是知天命的年纪,大多已经有了足够的经历与积淀,这也足以让人看透许多,也看淡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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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成都人民医院,总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医院始建于年,是国内口腔医学的发源地,也是国医院。医院里,华西口腔称得上是久负盛名。

田卫东所在的颌面外科,在医院的11楼,相较于楼下数层的热闹,这层楼显得有些冷清。田卫东,四川大学医学博士、教授、博导,医院创伤与整形外科主任、颅颌面数字化外科主任、口腔再生医学国家地方联合工程实验室主任、口腔转化医学教育部工程研究中心主任。

医院的印象,大多是治牙痛或拔牙,实际它所涉范围极广。颌面外科是一个“面子工程”,涉及肿瘤、外伤、感染、畸形,以及腭裂唇的修复重建等,“人们脸上这一块,都归我们管”。

中国整形界有两位创始人,号称“北宋南张”。“南张”是有“中国整复外科之父”之医院的张涤生院士,“北宋”则是创建了中国医医院的宋儒耀教授。

中国医医院,俗称“八大处”。年,宋儒耀教授毕业于当时的华西协和大学牙学院,是华西口腔颌面外科的第一任主任。

这是一个极有特点,专业性也很强的科目。田卫东在31岁的时候,就开始担任口腔颌面外科主任。

医生的职称等级,从住院医生、主治医生,到副主任医生、主任医生,晋级考核极其森严。以国家对医生的培养时间算,多数医生在30岁这个年纪,还是住院医生。至今,田卫东还保持着以最年轻的年纪晋升华西口腔颌面外科主任的记录。

在临床上,田卫东所在的科室,最先于国内成立数字化外科中心,包括手术导航、3D打印等,“在这个领域,我们在国内应该处于领先地位,我们很多的自主研发都基于大数据的建立。”

田卫东在二十五年前成立了自己的第一个实验室。他是国家项目和国家重点研发计划“干细胞与转化研究”(基于成体/多能干细胞牙功能组织模块及转化研究)项目的首席科学家,担任科技部“十二五”国家计划现代医学主题专家,并以第一申请人获国家发明专利15项,以第一完成人获教育部科技进步一等奖等。

项目,即国家重点基础研究发展计划,是国家重点研发计划里最重要的一个项目,入选极难。田卫东是全国口腔医学领域第一个项目的首席科学家。

这些年,田卫东发表的SCI文章有篇,合计引用次,单篇最高引用达次,连续5年(-年)入选爱思唯尔年度医学类“中国高被引学者榜单”。

论文被引用次数的相关指标,可以衡量一名学者的影响力大小。引用频次高,则被称为“高被引学者”。爱思唯尔的权威性,使其榜单成为评价一位学者国际影响力的客观的标准。一旦入选,则意味着该学者以通讯作者身份发表论文的被引用次数,在本学科的所有国内研究者中处于顶尖水平,在其研究领域具有世界级的影响力,其研究成果也为该领域的发展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从年到年的四年时间里,四川大学在医学领域,只有两位学者入选“高被引学者榜单”,田卫东是其中之一。年有四位,田卫东也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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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见到田卫东的时候,他正被一个电脑问题缠得不可开交。

年轻人玩的抖音、各种游戏,田卫东不会玩。最热门的电视剧,田卫东不知道,“都是他们看完了告诉我,我才知道”。至于流行的歌星影星,他大多也不认识,更不用提当下最火的流量和偶像。

田卫东几乎没有休闲娱乐,“我没有什么爱好,因为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挺可悲的。”很意外,田卫东会这样形容自己。

那个电脑问题,显然比抖音、游戏、电视剧更让田卫东陌生。他的电话打了好几通,进进出出几个青年医生,也解决不了。有人判断是电脑故障,有人认为是网络原因。他们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得心应手,但在电脑方面,似乎比田卫东高明不了多少。

于是,田卫东让我们先去实验室。实验室在医院内,离他的办公室只有数百米的距离,但管理极严,进出都要刷卡,他的科研助理霍芳军接待了我们。

霍芳军三十左右的年纪,有着科研人员的腼腆和谨慎。他用“田老师”称呼田卫东,很少称他作“老板”,“只有私底下偶尔会这样叫。”在私人相处这样特定的语境下,“老板”是他们对导师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但田卫东并不喜欢。

“有一次,他专门跟我们说:你们不要叫我‘老板’,我是你们的老师。”唐琦是医院的一名主治医师,她是硕博连读,导师都是田卫东。“老师”二字,她咬得极重,大约当时的田卫东是很严肃的。

实验室挂着两块牌子:口腔再生医学国家地方联合工程实验室、口腔转化医学教育部工程研究中心。它研究方向主要有四个:牙组织工程及牙再生技术研究、干细胞临床应用研究、口腔生物材料技术研究、颅颌面数字化技术。

在细胞平台上,有两个人正在做实验,面前放着两盘肌肉组织。霍芳军解释,这是干细胞的相关试验。尽管隔着透明的玻璃,房间里的人并没有察觉到其他人的存在。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各自专注着。

田卫东在这个实验室,至少培养了10位博士后,硕、博研究生位。

“我培养过从博士、博士后、博导,只用了四年不到就全部完成的学生,也培养过口腔医学院最年轻的教授。”他的这位学生,不到30岁就成为华西口腔医学院的教授。年,国家评选年度优秀百篇博士论文,他的这位学生论文入选。这是当时整个四川地区唯一一篇,也是全国所有口腔医学院唯一一篇入选的论文。

田卫东的得意门生远不止此。他的学生里,有的已经成为某个领域,如颌面外科、整形外科等的著名专家,有的在科研层面取得了极高的成就,有的和他一样,执掌教鞭,有的担负着重要的行政管理工作。

四川大学、南京医科大学、南京大学、山东大学、西南医科大学、昆明医科大学、福建医科大学、医院、医院等,以及美国、爱尔兰等国的政府或研究机构,大多有着他学生的身影。除去临床,田卫东培养了大量的基础性人才,“国内很多大型医药企业,也有我的学生。”

培养人才,成为田卫东工作,乃至人生的一个重要内容,“这是我最值得骄傲的事。”

“田老师说教学相长,他尊重学生的劳动成果,不会认为学生就是给自己打工的。只要你足够优秀,他就给你资源、平台,让你去发挥。”田卫东总是觉得自己在学生心目中的印象是严厉且不随和,但唐琦口中的田卫东,很是爱护学生。

3

田卫东是年来到成都的,他考上了华西医科大学的硕士研究生。他是昆明人,父亲则是山西人,他的血统里始终带着北方人的爽朗豁达。

当时的医院,只有四层楼高,远没有今天的规模。与它相邻的高楼建筑,只有锦江宾馆。除此之外,视野极佳。学校外面的街道,是一排排绿油油的梧桐树。“医院外面有一条小溪,连着医科大的钟楼,周围都是旧建筑,我第一次来成都,就喜欢上了。”

田卫东描述中的成都,静谧而不争。只是很难判断,这是年真实的成都,还是田卫东今日内心映射出的成都。

来到成都之前,田卫东已经在昆医院做了近一年的麻醉医师,又做了一年多的普外与整形外科医生。在那里,他做过阑尾手术,也做过胃大部切除手术。

“田卫东”这个名字,带着时代的烙印。巧合的是,他人生轨迹的转变,大都也踩在时代的节点之上。

年,就是国家恢复高考后的第三年,田卫东考进昆明医科大学。当时,父亲和儿子一起进考场,又或一个班同学的年龄,相差十多岁,甚至二十多岁,很是常见。如今,田卫东的一些同窗,已经退休了。这是一个时代的特色。

很快,国家恢复了对研究生的培养。当然,考核也极为严格。工作三年之后,田卫东继续深造,考进了华西医科大学。

“我第一次考华西就考上了。”田卫东叙述平实,就像在讲另一个人的过往,其中的情绪起伏,需要去琢磨。这是田卫东极少见的强调语气。考上华西医科大学的硕士研究生,显然不能与田卫东之后的成就相比,但他显然极为看重这一次命运的转折。

田卫东在华西医科大学是硕博连读。他的博士生导师,是国际知名的口腔颌面外科大家王大章教授。今年三月,王大章教授去逝,享年84岁。

录取的过程,顺利得超过田卫东的想象。“就在手术室的门口,他刚下手术,手术衣还没脱,出来看了我一眼,我简单地自报了一下家门,他就点头了。”

这是田卫东与王大章教授的第一次见面。当年的面试与今天不同,“基本上导师点头就通过了”,以至田卫东当时想:王教授点头,可能是觉得我身体比较好。

年的华西医科大学,医院、医院、医院、华西基础医学院、华西药学院等在内,总共只有29个博士生。

当年手术室门口的匆匆一眼,王大章教授在田卫东的身上,究竟看到了什么,已无从得知,答案只有在田卫东身上探寻。

年,田卫东博士毕业。当时正值李政道先生向邓小平建议,施行博士后制度,即在获得博士学位之后,研究人员可继续从事科学研究工作。“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成为当时大多数国人的共识,其核心是加强人才培养。博士后的研究,必须跨专业、跨学科,便不能再停留在原来的研究领域,而是要进入新的领域。田卫东是华西医科大的第一个博士后,他选择的是基础研究。

“当今时代的竞争,是核心技术的竞争,而核心技术来源于基础科学研究。它可以给社会,给时代带来重大的技术变革。”基础研究是国家最需要,也是最清苦。即使在今天,愿意做基础研究的也不多。更多的人选择临床,临床收入更高。

两年博士后结束,当时华西医科大学的校长杨光华教授,专门拨给田卫东一间实验室,以让他能继续从事基础研究。实验室不大,大约只有几十平米,就当时的条件而言,“有一间实验室已经很不错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平台。”

实验室最早在华西医科大学里,后来几经搬迁,搬到了如今的医院。如今,实验室从开始的一间房,到一间半房、四间房、半层楼、一层楼,扩大到现在的两层楼、近平米的规模。

一个人,如果没有一点所谓的理想、信仰,要坚持下来,并不容易。大概,当年的匆匆一眼,是王大章教授在田卫东的身上,看到了一种能低头看到脚下的平实与沉静。

相同的人,总是彼此认可,互相吸引的。

4

田卫东实验室做的干细胞研究,属于基础研究范畴。和所有对干细胞寄予厚望的科学家一样,他希望这项前沿科技能在疾病治疗,以及医美等领域,能造福于人类。

干细胞药物是我们常见的生物药、化学药之外的一种新的药物种类,即细胞药。通常的药物治疗,主要是针对病因,如对细菌感染、肿瘤、病毒等的治疗,而干细胞则是一种具有自我复制能力,有再生各种组织、器官潜能的细胞,即“以促进组织再生,以一种新生的方式,重构它的结构,恢复其功能,从而达到治疗的目的”。它甚至被称为“万能细胞”。

如今医学发达,但传统的医学手段和药物,依然无法治疗一些疑难疾病,如阿尔兹海默症、视网膜的黄斑变性等,而干细胞则可能改变这一切。

现在,在美国、加拿大、日本、韩国、加拿大、印度,以及欧洲、澳洲等国家和地区,已经有16种干细胞药物批准上市,涉及范围如修复软骨损伤、急性心肌梗死治疗、骨关节炎治疗、骨折愈合及椎间盘愈合、赫尔勒综合症治疗等等。

干细胞给未来医学,乃至给人类社会带来的改变,将是颠覆性的。它已然成为当下一个时髦的话题,尤其在医美和抗衰老领域。只是,因受政策法规的限制,国内的干细胞研究尚未进入临床应用阶段。

早在二十多年前,田卫东就已经涉足。在这一领域,他极有发言权。这些年,不乏有企业、机构试图与他合作,但田卫东一直持谨慎、保守的态度。

“一定要按照我们国家的政策法规,合理、规范、健康地推进。”对于干细胞的转化应用,这是田卫东说得最多的,也是他认为最重要的。

相较欧美等国,我国干细胞领域起步较晚,近年政策逐渐开放,出现了一种“弯道超车”论。田卫东很是疑惑,“一切都要符合客观的规律,技术上的东西,没有轻而易举。弯道怎么超车?弯道超车很危险!”

这是一个科学家的严谨与求是。“对于普通大众,不能去夸张,不能说大话,一旦过分,对行业的健康发展是不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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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卫东的人生看起来,就是一个正常的医生或医学科研工作者该有的人生路径。实际上,他在年开始担任四川大学科技处副处长,又在年,四川大学成立科研院时,做了七年的常务副院长,直到年卸任。

从技术转为行政管理,这样的经历,大概是很多外科医生都不曾经历过的。

四川大学有三十多个学院,田卫东分管理工医的所有重大项目。从年,到年,十二年间,田卫东的主要任务,是给四川大学争取更多的科研项目和经费,给科研工作者创建更好的科研平台。,“当然,也要老师有项目。”

田卫东很清楚经费的重要性:他的实验室如今已有五六十个学生和科研工作者,每年的科研经费就要花费数百万,“那就只有拿项目”。

“我离开的时候,(科研经费)达到了20个亿。”对西部高校而言,20亿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数字。

长时间泡在实验室的科研人员,对于人际往来,大多笨拙。田卫东当时大概很努力地去适应身份和工作性质的转变。

那些年,田卫东经常出差,多数时间都呆在外地,又或辗转于国家多个部委之间。他对北京甚至比成都还熟悉,“出租车司机都不如我熟,有时还是我给他们指路。”

飞行里程数也在不断累加着。他是川航的白金卡用户,也是国航的金卡、及东航的银卡用户。“我们的工作就是5+2,白加黑。”

即使卸任行政管理工作,田卫东的周末也被各种会议、论坛填得满满当当。

“我羡慕你们,年轻,也羡慕退休的人,有自己的时间,多好。一辈子其实很快,这是自然的规律。我做细胞研究时,看那细胞,每一次分裂,端粒就被切掉了一段,细胞就慢慢地凋亡。细胞是我们最基本的层面,人也是这样。你真正把格子画一画,有多少天?”田卫东说这些时很平和,他大概没有多少时间去感伤。

走上行政岗位,田卫东提了一个条件:不脱离临床教学与科研,“不然就不去干了”。

田卫东最多的时候,请过五个科研助理。只是他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且琐事也是自己打理。那个周末,他又要飞往外地,参加一个会议。聊天中的过程中,田卫东用了一次手机,“忙起来真是搞不清楚,机票差点就订错了。”

说起来,田卫东很是羡慕自己的学生们,“我是不成功的。”

他并不是羡慕学生的成功,而是羡慕他们可以更专注地投入在自己的研究领域。年,田卫东卸任行政管理岗位,回归临床做医生。“我当然更喜欢我的业务,更单纯,也可以更专注。”

6

田卫东有一套自己评价医生的标准。

做医生,首先要合格,要能看病,能用自己的知识,解决临床的问题。合格医生之上,是好医生,要会总结经验,并能治好病。

之后,是优秀的医生,要清楚自己所在领域的疑难问题,并能解决。如果优秀的医生,能培育人才,能对行业未来的发展,有战略的眼光,那便是卓越的医生了。

“成为一个卓越的医生非常难,需要多年的锤炼,要对行业有很深的了解,要有前瞻性。”大概是做了十二年行政管理的缘故,田卫东思考问题的方式,也趋向于宏观的层面。

田卫东的视角,从实验室,转向了行业,如医美。

近年,成都提出“医美之都”的概念,但医美行业的黑诊所、游医等非法医美已经成为行业发展的最大阻碍。安全,原本是医美的基础,却成为整个行业不得不正视的命题。

田卫东向政府的提议,除了科技引领、人才培养,最重要的一个就是合规,“产业的发展一定要有规范。”

其中,一个解决办法是资本介入,“它可以帮助机构更好地走向合规。如果没有资本,机构做不大,做不出品牌,也做不出头部企业或标杆企业。”

资本也是双刃剑,它引领行业、机构走向规范的同时,行业、机构是否会被其绑架,也是一个问题。田卫东认为,任何事物都有正有反,他会更看重资本积极的一面。

采访因为一个电话而结束。田卫东的一个学生升为副教授,他得到场庆贺。

聊天结束,田卫东有两个回答,让人印象深刻。

——您最喜欢事情是什么?

——我喜欢退休。

——看到细胞凋亡的时候,您是怎样的心情?

——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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